「布魯斯，亞特伍德說你……」
飛進蝙蝠洞，克拉克的聲音卻在看清布魯斯的同時全數消失，他的驚訝似乎淡化了蝙蝠俠的披風顏色及胸前屬於高譚的標誌，純然的黑於搖擺的不可置信中呈現為無法界定的灰暗，克拉克站立在地面，卻像是墜落了。
在超人與非人之間隔著一條細線，猶如命運一樣不期而至，但再也沒有任何原因、理由或藉口。「我沒有這樣想過。」
「是嗎？」
「你不需要這麼做，布魯斯。」
布魯斯走向克拉克，應當永不畏懼的超人卻因為他的逼近而後退了一步，好像他真的不清楚一個激動地沉溺於狂想的人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你不該這麼做，這會讓我有所期待。」
過份的小心翼翼顯然已使布魯斯感到不耐，他的決定當然無可爭辯。「你可以問。」
沒有繼續後退，克拉克看著布魯斯走到自己面前，他不得不沒完沒了地幻想著難以組織的語言，而站在他面前的蝙蝠俠卻與他截然不同的沉著、慎重，近於灰白的蝙蝠標誌滲入克拉克的心靈和最深層、最無意識的欲望，那使他平靜了，甚至冰冷。
「你願意站在我身邊嗎？」
不夠恰當的詞語延伸了語言的多重面向，布魯斯卻用最簡單的幾個字積極的破壞一切。
「我願意。」
過少的單字以最堅決的姿態擊潰鋼鐵之軀，似乎被補償了，卻又那麼深刻的惋惜、懊悔，太多無端的疑問凝結成苦痛壓低了克拉克的頭，他睜開眼睛時才驚覺到黑暗的來源，並發現壓上自己後頸的不是單純、抽象的痛楚，而是布魯斯的手。
布魯斯強硬的拉下克拉克，讓他的頭靠上自己的肩膀，以人類的身體支撐瞬間失去了力量的氪星之子。「你可能需要一點陽光。」
「布魯斯，你不必這麼做。」
「你就是不肯相信，是嗎？」
「我不想改變你。」
「但我們確實都改變了。」
沒有放手，布魯斯只是放鬆了，然而靠在他肩上的超人仍舊無法動彈，彷彿正強迫他自己像一塊堅硬、倔強、痛苦的材料似的，並在身上打下指責、矛盾與否定的烙印，無疑是故意和自己過不去，但布魯斯能夠理解。
突如其來的聲音敲碎沉默，克拉克知道那是什麼，除了他與布魯斯以外，再也沒有人能夠使用這個語言──氪星語，無比複雜的文法與音調構成一個依舊簡單的字詞，布魯斯只是重複了曾經說過的話，但克拉克幾乎以為那當然是話中有話的，同時，他想屈服於自己的怯懦，放棄抵禦所謂的真實或虛假，但最後克拉克只是抱住這個布魯斯，以無止盡的溫柔與無法坦誠的一切，卻是真實的。
一個惋惜又愧疚的悖論。
從此，白色君主有了一道影子，但分離仍沒有結束。
布魯斯倒下，像是克拉克一直猜想並虛構的樣子。上一秒他們仍在談話甚至親吻，下一秒──這一秒對克拉克來說如此漫長──布魯斯的心跳急遽轉弱，克拉克抱住他，布魯斯沒有開口，蝙蝠俠從來不浪費氣力與時間，他只是看著克拉克，那雙如海般深邃的藍色眼珠衍生出太多情境，但克拉克不會錯認，布魯斯已經不是無解的謎。
「布魯斯……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克拉克垂首，與布魯斯額頭相抵，他無能為力，甚至不能承認這一切竟然夢寐以求。
勉強吐出的氣息已經殘缺不全，又因過近的距離而與克拉克的歉意相互交融，超級聽覺聽見的最後一聲氣音竟然接近低沉的笑意，克拉克不能睜開眼睛，他如此渴求望而不見的遠離的情人，卻又對眼前的這個情人熾烈的欲求，他被兩者毫不留情的撕裂了，卻必須要求自己不能哭泣。
再一次坐上那把椅子，克拉克緩緩從那種忘卻的麻木中醒過來，超級大腦試圖找尋兩個布魯斯的不同，一開始他一無所獲，更糟的是每一段回憶都像眼睜睜看著玫瑰在手中泛黃乾枯，但他必須這麼做，以避免所有不該出現的徬徨動搖。
機器停止運轉，克拉克抬起頭，熟悉的腳步聲與曙光一同落下，種種意象油然而生，最明確的卻是灰色迷霧的消退，真相呼之欲出。
「因為他愛我。」如同身處深淵，克拉克終於因絕望而安寧。「他愛我。」
「克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