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名 ‧ 崎路

　　想起那句謊話，克拉克幾乎把臉埋進盤子裡。「我真的很抱歉，阿爾弗雷德。」

　　相較於克拉克的窘迫與懊惱，阿爾弗雷德依舊笑容滿面。「抬頭，克拉克，我一點也不在意。」

　　「真的？」

　　「但一個人在高譚遊蕩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我又不會受傷。」

　　「但我們還是會擔心。」

　　「布魯斯才不會擔心我，他說他不需要我。」恨恨的咬下一大口三明治，再灌下半杯奶茶，克拉克的氣憤不平像是被充足的能量及糖分澆熄，他駝著背坐在高腳椅上，努力克制抱怨的衝動，卻還是有些句子竄出來。「我只是想幫忙！」

　　「布魯斯少爺不習慣得到幫助。」阿爾弗雷德拿起茶壺。「而你的態度也不友善。」

　　最在意的一點被揭穿，克拉克心虛的低下頭，並不打算對此提出抗議，他當然知道這個，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好像布魯斯只是站在那裡都會讓他失去理智。

　　阿爾弗雷德握住克拉克還帶著點麵包屑的手。「給布魯斯少爺一點時間，你也不該這麼緊繃。」

　　好像一切都被阿爾弗雷德溫暖的手給撫平了，克拉克所有的氣憤與委屈都化成兩句低語。「我只是不希望布魯斯受傷，我跟你一樣想要他好好的。」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沉默的吃完桌上所有東西，克拉克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如果你想要我去跟布魯斯道歉……」

　　「怎麼會呢？我只想要你抱著謝爾比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覺，等你睡醒，你想幫我整理溫室嗎？」

　　「沒有人會真的想整理溫室。」克拉克笑了。「但我能幫忙。」

　　「很好，現在你該去睡覺了。」

　　抱起謝爾比，克拉克簡單的洗漱過後就把自己丟進大床裡，他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偷聽布魯斯的聲音，最後他在拉扯的選擇中睡去。下午一點，克拉克頂著亂糟糟的頭髮走進溫室，將始終沒離開自己的謝爾比輕輕抱上椅子。

　　「待在這裡，知道嗎？」

　　謝爾比大概沒聽懂，克拉克摸了摸小狗的頭，轉身就去找工具箱，韋恩大宅的溫室一直打理得很乾淨，但這段時間似乎有些荒廢，他先將整座溫室掃了一遍，在拿起園藝剪刀時克拉克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拉過梯子、拿起抹布開始擦拭玻璃，他擦得很認真，由外到內，每片玻璃都在他的努力下變得透明閃亮，溫室確實的明亮起來，其實並不累的克拉克裝模作樣的伸了伸懶腰。

　　下意識的看向謝爾比休息的椅子，但他的小狗已經不在上面，克拉克連忙跳下梯子，大概是熟悉了環境，謝爾比最近開始認真探索四周，爬上爬下的讓克拉克又驕傲又害怕，但韋恩大宅裡最具威脅的只有樓梯，溫室出去可是整座花園！

　　「謝爾比？」

　　跟著鈴聲奔出溫室，克拉克立刻就看見了謝爾比，白色毛球正搖晃著小屁股往前走，克拉克連忙追上去。「謝爾比，不要亂跑。」

　　繞過轉角，克拉克終於知道謝爾比到底要去哪裡了……穿著西裝的布魯斯就站在離溫室不遠的地方，看不見的小狗大概十分熟悉布魯斯的古龍水，牠歡快的拖著瘸腿小跑過去，布魯斯彎腰抱起了不會叫的小東西。

　　放慢腳步，克拉克低聲嘟噥：「叛徒……」

　　沒有叫他的名字，布魯斯抱著謝爾比看向克拉克，在那樣的視線中越走越慢，克拉克最後在距離布魯斯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下腳步，怎麼都不肯繼續向前走。夕陽餘暉無聲拉長兩道身影，空隙裡塞滿不夠堅定的對峙、僵持，再加上些許輕微的手足無措。

　　看見布魯斯將謝爾比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克拉克終究還是邁出小小的步伐，當他走到布魯斯身邊，男人將小狗放回他懷裡，本來就要落下的手又抬了起來，上下起伏連帶牽扯著克拉克的心跳。

　　仔細擦掉少年臉上的髒污，布魯斯說：「這裡髒了。」

　　「我在打掃溫室。」

　　「你應該去洗個澡。」

　　布魯斯的提議像是一個停戰協定，抱著謝爾比，克拉克跟在布魯斯身後慢慢走回大宅，在他還沒想到該說什麼之前，他們已經走完了階梯，阿爾弗雷德依舊在門前等候。

　　「謝謝你幫忙整理溫室，我想你現在該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就可以用晚餐了。」

　　「嗯，謝爾比跟我一起。」

　　「記得把你們兩個都吹乾。」

　　克拉克很努力的加快速度，但要把他自己跟謝爾比一起吹乾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一點都不理解克拉克的心急，小狗在吹風機下左右閃躲，克拉克笑著揉亂牠仍濕潤的毛，企圖將謝爾比整理成一顆炸開來的毛球，大約是受夠了他的騷擾，小狗轉身把自己埋進毛巾裡，只留下一個圓滾滾的屁股。

　　抱著終於吹乾的謝爾比衝進廚房，克拉克的頭髮還帶著些許潮濕，但老位子上沒有拿著文件和鋼筆的布魯斯，阿爾弗雷德有些抱歉的看向他。

　　「布魯斯呢？」

　　「布魯斯少爺有事情要處理。」

　　將謝爾比抱到食盆邊，克拉克坐上工作臺，沉默的與阿爾弗雷德一起用餐，老者沒有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只是不斷往他盤子裡添加食物，甚至給了他兩份蘋果倒塔

　　洗過盤子，克拉克把自己關進書房，手上的書一直停留在同一頁，擠在他身邊的謝爾比已經睡得肚子朝天，看向壁鐘，克拉克小聲的合上書，但聽覺格外敏銳的小狗還是坐了起來，克拉克揉了揉牠的頭，終於打算放棄，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輕輕的被推開。

　　「克拉克，有你的電話。」

　　電話？疑問的接過話筒，克拉克謹慎的說：「你好？」

　　『我的天啊，你真的住在韋恩大宅？』

　　「你是誰？」

　　『加雷司‧佩帖爾，你還記得我吧？我差點撞到你，你忘了？』

　　「我記得你。」

　　『你在做什麼？』

　　「看書，然後睡覺。」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這時間我們誰待在家裡睡覺？』

　　「那你們都在哪裡？」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記得打扮，我很快就到。』

　　克拉克還來不及多說什麼，話筒另一端已經沒有聲音，他疑問的看著手上的機器，並把相同的疑惑投射到一直站在旁邊的阿爾弗雷德身上。

　　「阿爾弗雷德……」

　　「小佩帖爾先生邀請你出去？」

　　點點頭，克拉克緊盯著阿爾弗雷德的表情。「我可以去嗎？」

　　「你想去嗎？」

　　揉了揉鼻子，克拉克必須承認他很好奇。「有一點。」

　　阿爾弗雷德笑了。「我想這不是個好主意，但你真的應該去，希望我明天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幾乎是前後矛盾的回答讓克拉克也跟著笑了。

　　「我想你該去洗把臉，然後換衣服。」

　　聽話的照做了，克拉克走出盥洗室時，阿爾弗雷德看起來已經為他做好萬全的準備，換上衣服前，克拉克突然想起加雷司曾說過的話，他疑惑的問：「這些衣服很貴嗎？」

　　「這個問題恐怕得問布魯斯少爺，這些都是他吩咐採買帶回來的。」

　　套上襯衫及外套，克拉克任由阿爾弗雷德為自己圍上薄圍巾。「他又不在。」

　　拍拍他的頭，阿爾弗雷德又拿出手機及信用卡。「收好。」

　　大宅外傳來相當克制的引擎聲，阿爾弗雷德和克拉克一同走到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的克拉克有些遲疑的轉身，眼睛沒看向老者。「如果布魯斯知道我跑出去玩的話……」

　　將食指放在嘴上，阿爾弗雷德微笑。「我猜你想要讓他知道。」

　　綻開燦爛程度堪比太陽的笑容，克拉克在阿爾弗雷德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跑向紅色超跑時不忘丟下一句：「別等我，早點睡。」

　　「嗨！」加雷司向確實打扮過的克拉克吹了聲口哨，不忘對著遠遠的阿爾弗雷德揮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