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談的。」
Reese看向Pierce，後者立刻閉上了嘴，Reese掏出另一把槍。「拿著這個。」
「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雖然這麼說，Pierce還是接過槍。「現在？」
「跟在我後面。」
帶著Pierce，Reese不得不說自己比之前更加緊張了，如果可以他真應該找條繩子將Pierce綁在自己身上，或者先找塊布堵住億萬富翁的嘴！
「小心！」
將Pierce擋在身後，Reese開槍解決了樓上的威脅，衝鋒槍子彈用罄，Reese丟開槍，又拿出自己的貝瑞塔。
「在戰場上殺人是什麼感覺？」
根本沒打算回答，Reese 拉著 Pierce 下樓，Pierce 反而扯住他。「那邊，他們帶我走過，我記得。」
沒有多想，Reese 帶著 Pierce 就往前走，但他錯估傭兵人數──顯然 Pierce 的價碼比他想像的高出許多──又有五把槍開始朝兩人掃射，Reese 一面反擊、一面保護 Pierce，但不合作的肉票使這一切變得比想像中困難。
「Pierce！」
臉色有些蒼白的 Pierce 搖了搖頭，Reese 輕輕拍上對方的臉。「沒事的，我會救你出去，相信我。」
被圍攻的兩人不得不往上走，天就快亮了，Reese 在晨光下擊中最後一個人的膝蓋，突然間四周就安靜下來了，Reese 不敢掉以輕心，他繼續保護著 Pierce 同時緩慢前進，或許是太過在乎眼前，Reese 完全忽略了頭頂，當他聽見聲響時已經來不及了！
Pierce 扣下扳機，目標不夠準確的子彈射穿敵人肩膀，Reese 趕在對方開槍前回身推開 Pierce，子彈擦過 Reese 手臂，而後退太多步的 Pierce 踏了個空，沒有遲疑，Reese 將 Pierce 用力抱進懷裡，兩人一同摔下樓梯。
「John！John ……」
Reese 無法睜開眼睛，而 Pierce 的呼喚聲越來越遠，冰冷手心成為他最後的記憶，但這不要緊，Reese 知道 Pierce 安全了。
◇
「你醒了。」
在 Pierce 平板的聲音中睜開雙眼，Reese 無奈的發現自己又一次躺上了病床。
「你知道有一整間保險公司都為我工作嗎？我有你難以想像的高額綁架勒贖保險，一旦我遭到綁架，將會有緊急救援公司介入，這不是我第一次被綁架，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你想說什麼？」
「你在想什麼？」Pierce 更靠近病床。「John，你想過明天嗎？」
「我必須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我可以？」試著聳肩判斷傷勢，Reese 很滿意目前的狀態，除了依舊動也不動的 Pierce 以外，但房間太暗了，Reese 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
「你總是想著拯救別人，那你自己呢？」
「我很好，不是嗎？」
「是的，你很幸運，只有腦震盪及右肩槍傷。」
「有人說過我不太擅長死亡。」這應該是個輕鬆的玩笑，但 Reese 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回應。
「我看著你中彈。」
「只是擦傷。」
「摔下樓梯時是你保護了我。」
「很高興你沒事。」
Pierce 站起身，焦躁的走來走去。「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是不是有點過時了？天啊，John！」
「好像有人這麼跟我說過。」Reese 坐起身，並努力保持笑容。「Pierce ……」
Pierce 試圖拒絕這些。「不！」
「我之前就救過你了，你知道我的工作方式。」Reese 提醒。「利他主義，你說的。」
點點頭，Pierce 煞住凌亂腳步。「然後呢？那些號碼對你說謝謝？謝謝，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你死了呢？」
「那你就得祈禱你的保險費用值回票價了。」
「這就是重點，你以為你是可以替換的零件。」Pierce 坐上床沿，像是要以距離來換取談話優勢，更像是極端煩躁下的無意識行為。「你犯過錯，你在為那些黑暗可怕的錯誤贖罪。」
「我們都犯過錯。」
「但沒有誰會搶著站在槍口前、沒有誰會站在頂樓等著飛彈！」Pierce 又站起來。「是什麼樣的錯誤讓你變成這樣？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想死的？到底要多麼黑暗的過去才需要用命贖罪？」
「你害死了誰？」
過大聲響吸引了護士，房間裡的燈光猛然亮起，Reese 終於看清 Pierce 的表情，但後者等不了任何一句訓斥或勸誡就頭也不回的衝出病房，護士小姐走向床邊，眼神中略帶驚慌與困惑。
「Mr.Reese，你還好嗎？」
說不出接近沒事的任何字眼，Reese 搖搖頭，因毫無道理而湧上的疲倦閉上雙眼──他明明才剛剛睡醒。護士關上電燈及門，驟然降臨的沉靜是一片海洋，Reese 漂浮著，而 Pierce 的每句話都沉甸甸地嵌在錯誤的地方，一如他曾遭受的無數槍傷。
Reese 不得不想起 Pierce 離開病房前的表情，燈光亮起的瞬間，億萬富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被無法接受的事實甩了一臉的人不是 Reese 而是他自己。
再也沒有出現在病房中的 Pierce 頻繁地現身於電視新聞，金愛網的新應用程序又一次喚起群眾的廣大迴響，好的、壞的，無論如何，人們都需要那個。Reese 關掉電視，沉悶的空氣勾起某些回憶，又很快散失在並不明確的期望中。
偶爾，只是偶爾，Reese 會想起那間又大又漂亮的客廳、那張高度適中且異常舒適的沙發，即使比起沙發，Pierce 更偏好坐在地毯上，頭微偏就能靠向 Reese 的腿，好像沒有骨頭一樣。
Pierce 一直在那裡，當 Reese 低頭，另一道視線總會跟著飄上來，裡頭全是毫不設防的明快疑問，並因時間而醞釀為一個無所事事的微笑。
Reese 發現自己像是失手砸碎水晶的孩子，即使已過了徬徨不安的年紀，他依舊只能坐在病床上，看著那張靠在牆角的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