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指最終衰頹落地,無法抓住那片褪色的希望。
凱爾略偏頭,以熱視線終結最後所存的一點呼吸,在他眼角餘光之外,還有一道不夠徹底的黑影,不打算延續任何一次未盡的談話,凱爾直接飛回了瞭望塔,火星獵人正監控著一切,凱爾坐上自己的座椅,看著送到面前的餅乾袋,有時他會懷疑尚恩知道多少。
可除了幾片來自韋恩大宅的餅乾外,凱爾沒有得到其他東西,尚恩回到螢幕前,透過投影映照而出的世界看起來無比平和,這讓凱爾的視線不自覺地溜向餅乾──阿爾弗雷德每個月總會送來一些,一開始那只是折磨,後來變成日常的一部份,但凱爾之前從未碰過。
今天,他覺得布魯斯會喜歡這個。
銀白金屬門滑開,不復沉默的騎士再次開口:「超人。」
拿起餅乾,凱爾與蝙蝠俠走向無人的走廊彼端,他問:「你想討論什麼?」
「你笑了。」
看向一旁的倒影,凱爾說:「我沒有。」
蝙蝠俠的眼睛停在凱爾手上。
凱爾控制著力道,他不會破壞這些餅乾,也不打算流露任何破綻。「你想討論什麼?」
「這不是我們要的。」
雙關仍然太強烈,不可能筋疲力竭的凱爾輕輕回答:「但我再也不想要更多了。」
這一次蝙蝠俠就停在那裡,也沒有呼喚或挽留,凱爾還是捏碎了那包餅乾,香甜碎屑全散在北極的冰洋裡,即使知道布魯斯不可能理解,凱爾仍是感到些許愧疚,結束每日健身行程的布魯斯一邊擦汗、一邊走向凱爾。
奇怪的看向站在門口默不作聲的氪星人,布魯斯說:「怎麼了?」
「你每天就是閱讀和健身。」
「我還給你充當園丁和飼育員。」布魯斯走向浴室,一點也不在意凱爾就這麼跟在後頭看自己淋浴。「你的小噬日者該野放了,你不能永遠這樣養著他,他還在長大。」
「我可以給他更多空間。」
布魯斯笑著在水霧中伸出手,凱爾在握住對方的同時被拉進冷水和熱吻中,這就像是布魯斯,凱爾用舌頭勾著既複雜又單純的男人,然後被挑釁、被品嚐。冷水不能使誰清醒,或者越清醒他們就越沉溺,只是吻而已,地球卻反向旋轉了,濕淋淋的布魯斯完全靠在凱爾懷裡,幾乎就是掛在他身上,凱爾無法控制的微微飄起,略微分神的想著背景不該是水晶,他更喜歡那顆不斷旋轉的大金球。
「我也該給你更大的空間。」
「你沒養著我。」
「我當然有。」
布魯斯又笑了,因為這對話真的太傻氣,但隨即他便沉下臉。「這太危險了,凱爾。」
「你可以戴上克拉克‧肯特的眼鏡。」
「你知道這聽起來像是什麼情色遊戲嗎?」
阻止韋恩少爺將這突如其來的瘋狂變成一場誇耀式的性愛,凱爾帶著男人飛出孤獨堡壘,最後他們降落在大都會早已蒙塵的小公寓,布魯斯甩開他的手,自顧自的推開落地窗並坐上沙發,凱爾已經換上最普通的衣物,他半跪在布魯斯身前,將經由堡壘改造、確實帶著一些特殊作用的眼鏡戴到還在生悶氣的男人臉上。
「布魯斯。」
「是什麼讓你這麼有恃無恐?」
「你。」
布魯斯沉默許久,他的眉眼仍未放鬆,只有撫過凱爾臉龐的手指洩漏了一點心情。「我猜你被愛沖昏頭了,小鎮男孩,但夢境還是待在水晶裡才漂亮。」
沒有否認的凱爾吻上男人掌心。「你不是夢境。」
終於放棄掙扎,布魯斯被凱爾拉著走入大都會。最受超人眷顧的城市一如往昔明亮耀眼,只是比以前更安靜,凱爾的表情混雜了滿足與得意,好像這就是他在孤獨堡壘小心呵護的一個瓶子裡的完美世界,布魯斯搖了搖他的手,凱爾的注意力就從這一切回到了男人身上。
「你笑著走入了陽光中。」
「一個沒有犯罪者的世界,沒有傷害、沒有痛苦。」凱爾說:「還有你。」
「這似乎很好,至少不會再有八歲男孩在暗巷裡失去父母。」
「再也沒有人需要承受與你相同的傷痛,布魯斯,我保證。」
布魯斯向乾淨的餐車買了兩杯咖啡。「因為你已經承受了最糟的那部分?殺了盧瑟、統治地球?」
他們停在超人的雕像前,不再滿臉笑容的鋼鐵之軀握著地球,看上去可笑又令人震懾。
「別提這個。」
「我不是你扯在手裡的人偶。」
凱爾強迫布魯斯坐在噴水池邊,男人順從他,卻移開視線。「你在試圖惹怒我,為什麼?」
摘下眼鏡,原原本本的布魯斯說:「我絕不曾對你坦白,但你心知肚明,凱爾,我真的愛過你。」
另一道熟悉的心跳使凱爾無可自拔的回過頭,彷彿罪惡之城凝結而成卻最是璀璨光彩的人站在那裡,冒著硫磺與火的氣味,貼近毀滅。
事實與夢境站成兩個極端,一個在凱爾手邊、一個在凱爾心裡,然後將他撕裂成兩半,所有曾唾手可及的幻想碎了一地,灰色的臣服變成壓抑的罪,但凱爾無法傷害自己,直到一隻手握住他,如果那不是布魯斯,凱爾將會傷害它如捏碎一片脆弱蝶翼,或許他已經這麼做過了,孤獨堡壘的醫療記錄足以證明他的失控與扭曲。
但曾被撕碎、被焚燒的布魯斯還是握住他。
凱爾與布魯斯回到冰裡,布魯斯企圖觸碰他,但凱爾迅速揮開對方的手,毫無節制的力道甩飛了不自量力的人類,破碎聲終於使凱爾從夢中醒來,他衝飛向前,原本倒在地上像是死了的布魯斯緊緊拉住他,像要將他扯到對的地方。
「凱爾。」
「我不會說我錯了,這是我所能做到最好的。」
「凱爾。」
「我不能再要更多了,除了你的忠誠。」
「事實上,你擁有我的一切,這一個我。」
凱爾被擊垮,碎成了一千片又一千片,不該被坦白的所有成為包覆於血肉中的傷痕,並將持續腐蝕他的心臟,像是權力、緘默與習慣。
沒有人知道他們僵持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場夢的時間。凱爾最終抱起還在流血的布魯斯,察覺他不是走向治療艙而是水晶大床後,脆弱的人類居然笑了。
「我告誡過你,別太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