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名 ‧ 崎路

　　雨更小了，看來毫無特殊之處的車輛出現在街角，亮晃晃的車燈照出一套詭異的紫色西裝，然後又出現了另一輛車，加上一把看似平凡的黑傘。

　　小丑的手下推出了一台機器，企鵝人打起傘，空著的右手則拿著一顆寶石，蝙蝠俠認出那是失竊項鍊的主石，小丑抬起手，在交易即將達成的那一刻，義警縱身躍下。

　　效用不明的寶石落地，沒有擴散的驚慌如同身上消失的熱度，蝙蝠俠看向正對自己眨眼的小丑，滿是戲謔的惡意比起一旁具有攻擊性的長桿槍眼更令人不寒而慄。

　　「哇喔哇喔哇喔，我親愛的朋友，你真不該跳下來的。」

　　「這是個陷阱。」

　　「很明顯，不是嗎？」企鵝人點燃煙桿，吐出一口煙霧。「我說過了，專屬於你的樂園很快就會開啟。」

　　「亞克漢可是一直在那兒。」

　　狂喜的笑聲與輕蔑的響指扣動無數扳機，蝙蝠俠立刻低身閃避，但他就像是競技場中被逼上絕路的雄獅，疲於奔命的閃躲著永不停歇的攻擊，子彈擦過黑色戰甲、黏膠沾住蝠翼，細網抓住了惡夢。

　　「就是現在！」

　　不知名的機器對準受困黑影，蓄勢待發的光束聚集於輸出口，蝙蝠俠取出兩枚小型炸彈，過近距離可能會帶來的傷害已經不在考量範圍，他必須這麼做。

　　炸彈拋出、光束成型，蝙蝠俠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但想像中的一切沒有發生。

　　來不及造成傷害的炸彈粉碎在氪星之子手中，藍色光束照亮那張過度端正的臉龐，微微勾起的唇角像極一個嘲諷的問號，超人挑起眉，好聽的聲音裡滿是真誠的困惑。

　　「我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嗎？」光束在幾秒內消失，看起來依舊完整無缺的鋼鐵之軀笑著補充：「抱歉，但它是不是有點……誇大不實？」

　　「愚蠢的外星人！你毀了這唯一的機會！」

　　惡棍們暴跳如雷，超人略彎下腰，無辜致歉的背後是掙脫束縛的黑暗騎士，蝙蝠鏢成為堂而皇之的暗號，材質奇異的紅色布料隨之捲起一陣輕巧旋風，比起蝙蝠俠沉重厚實的攻擊，超級速度幾近無聲無息，子彈落地、刀刃折毀，只有小丑的笑靨仍執著地旋轉著整個戰場。

　　「這就是高譚！」

　　一記有力的右勾拳結束罪惡謳歌，瘋狂笑聲遭到禁錮，又一次失敗的邪惡計畫沒能給小丑或企鵝人抹上陰影，破滅的街燈下是如魚得水的悠閒。姍姍來遲的警笛聲響徹天際，蝙蝠俠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機器上的寶石放入萬能腰帶，屬於大都會的外來者先是沉默以對，然後轉開了眼睛，向辛苦出勤的每一位員警微笑。

　　看著與高譚極不相稱的閃亮亮笑容，高登抿緊嘴唇，頗不習慣的點頭示意後，立刻面向義警的背影低聲控訴。

　　「二十四小時，我只能給你這麼長的時間，然後我要看到這顆石頭回到我的辦公室。」

　　連超人都無法確定竄入黑暗中的蝙蝠俠到底有沒有聽見高登局長的低吼，紅色披風快速跟上黑暗騎士，並隨之穿梭在高譚的暗巷中，他飛得那麼低，幾乎只是飄浮，像是一面不敢顯得太過歡快的風箏，並直直撞入一大片烏雲中。

　　「如果猜錯了，我很抱歉，但你是不是正在生氣？」

　　「肯定是因為你的愚蠢。」

　　「提醒一下，我並不是真的無堅不摧。」

　　「但你就站在那裡，擋住了你甚至不知道是什麼的攻擊！」握緊手中的寶石，蝙蝠俠說：「如果這是一顆氪石呢？」

　　「即使那是一顆氪石，我還是會這麼做。」

　　「你可能會死。」

　　「並不是說我自大到不害怕那個。」踩上坑坑巴巴的地面，超人不再試著保持微笑。「但我不願意讓他們傷害你。」

　　「那麼你確實非常自大！」

　　歪著頭，超人勾起唇角。「你不是真的這麼想。」

　　「我當然是這麼想，你就是隻愚蠢的外星救難犬，看看你身後的紅披風。」

　　毫無必要的向後看了一眼，超人再次笑得宛如高譚總是缺乏的日光。「我想這時候牠們會說，能為人類盡一份心力是我的榮幸，還有，別客氣。」

　　「我的城市不需要救難犬的代言人。」

　　「我以為你會想要對我做些檢查？」

　　「你看起來很好。」

　　「是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綿綿細雨終於停下，踏過水窪，蝙蝠俠一言不發的走向蝙蝠車，超人跟了上去，又在黑影猛然回頭時快速停下，並再一次掛上人畜無害的笑容。

　　「別跟著我。」

　　「只是想說聲晚安。」

　　不算惡狠的瞪視拒絕在燦爛微笑下軟化，這場莫名其妙的角力讓超人的笑靨更加耀眼，就在蝙蝠俠以為對方將要發光的同時，超人一手抓上胸口，甚至單膝跪落地面！

　　在那之前扶住了鋼鐵之軀，蝙蝠俠說：「超人？」

　　「我覺得……不太……」試圖從蝙蝠俠的手中站立起來，但超人發現自己失去了最基本的控制力，他的心臟正在劇烈收縮，猶如一顆年老且即將死去的星星，不可視的黑暗吸收了原屬於氪星的所有力量，只留下難以言喻的疼痛，超人的手指幾乎要刺穿胸口，直到蝙蝠俠拉住他的雙手。

　　「超人！」

　　「我得回去。」讓他做什麼都行，只要能停下這個！「北極……我得……」

　　疼痛來得迅疾猛烈，失去飛翔能力的超人跪落地面，下意識的捏緊蝙蝠俠的手，克維拉戰甲承受不住超級力量，碎裂聲喚回少許理智，超人試圖鬆開手，但他已經沒有力氣這麼做，蝙蝠俠也不會願意。

　　一直撐著比想像中更重的氪星之子，蝙蝠俠低聲說：「告訴我你的感覺，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努力盯著自己的手指，以避免失控的力道再度造成傷害，他忍得連呼吸都不再必要，顫抖聲音裡全是迷茫。「我快被……扯開了。」

　　猶如一個宣告，變異就在這瞬間發生，超人從蝙蝠俠眼前消失了，人類的肉眼確實捕捉到一些稍縱即逝的畫面，但超越現實的景象凍結思考，荒謬的神祇或是一個巨大並沉重的傳說正在顯形、殞落，誰都無能為力，蝙蝠俠試圖伸出手，但紅色披風成了潘朵拉之盒。

　　下意識的開啟通訊器，蝙蝠俠呼叫：「阿爾弗雷德！」

　　「是的，布魯斯少爺，你需要什麼嗎？」

　　老者的和藹聲音使現實世界又回來了，沉悶的空氣、潮濕的地面，所有知覺一一回歸，蝙蝠俠看著那套世界最知名制服，終於收回一直空懸的手。

　　「布魯斯少爺！發生了什麼事？你受傷了嗎？」

　　略微急促的聲音拖回理智，蝙蝠俠伸手將那團制服拉到懷裡，仍帶著暖熱的重量使人安心，又奇異的使人心慌，始終面無表情的黑暗騎士不算急迫，甚至有些過於緩慢的撥開藍色布料，一張小小的稚嫩臉蛋就這麼冒了出來，猶如一場狂想、一個超乎現實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