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按著傻氣鏡架,可能正打算摘下眼鏡揉捏眉心的男人極為明顯的停下動作,幾近慎重的將兩片玻璃推回原位,好像那背後藏著什麼秘密,這勾起了蝙蝠俠所剩不多的耐心與好奇,等候男人抬起頭的過程突然變得既審慎又富有趣味
「呃……哇喔,嗨,晚上好。」
不錯的演員。「你保護了一些人。」
低沉嗓音沒能嚇倒誰,一彎勾起的笑靨複雜的揉合了謙遜與得意。「只是盡我所能,你才是那個真正的英雄。」
「你是誰?」
簡單的問題凍結了上一秒還笑著的男人,手足無措的沉默凸顯問題,絕對不叫做雷的男人低下頭,過了幾十秒後才又看向他,在過於明顯的掙扎後,藍色的眼睛裡只留下軟軟的無奈。
「我是克拉克‧肯特,星球日報記者。」下意識的拉了拉西裝,克拉克說:「我保證,這是有理由的。」
記者、地下拍賣會,還需要什麼理由?「你在調查什麼?」
「我猜你大概不會讓我拍照……或接受訪問?」
對手的謹慎與狡猾如同高譚終年不散的煙霧,黑暗中所剩不多的耐心被磨滅,取而代之的是浮躁與厭煩。
「不是今天。」
「我想也是。」絲毫沒感到被冒犯,克拉克依舊仰著頭。「你肯定覺得我別有企圖。」
「你是嗎?」
歪著頭,克拉克說:「我大概不能為自己開脫。」
沒有離開的理由,也沒有回應的興趣,當短暫的沉默又被打破,蝙蝠俠看向鍥而不捨的記者,無謂的堅持幾乎在那雙眼中閃閃發亮。
「你為什麼這麼做?」
不再繼續這意外的會面,鉤爪鎗無聲無息抓住某扇突出的窗臺,融入黑暗的蝠翼飛起,隨著獵獵強風登上塔尖,海藍雙眼倒映著從不平靜的高譚,萬點星火下是洶湧的謊言與罪惡,訴說著永不變異的真理──誰沒有過慾望?
如同問號般遊移不定的陰雲略過夜幕,電光擊裂半座城市,黑暗中的騎士再次一躍而下,滑翔於惡氣蒸騰的半空,他甩開企圖強姦親生女兒的醉漢、粉碎暗巷中的毒品交易,同時躲避警察的追捕。
黎明應當升起,但天沒有亮。
今夜沒有希望降臨。
◆
暴雨傾盆,無邊無際的雨幕籠罩整座高譚,大雨與低溫交相侵襲,在所有人都該躲到屋簷下瑟瑟發抖的夜晚,仍有墮落罪行流竄於滾滾污水中。
沒有雷電劃開天空,彷彿連光明都沉淪了,蘊含十足力道的強勁雨滴依舊撼動不了執著的黑影,蝙蝠俠藏匿在不可見的死角,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目標,即使那處依舊是一片無人空地。
「難道這樣的天氣都不足以讓罪犯退卻嗎?」超人拉起披風為蝙蝠俠遮擋大雨。「晚上好,蝙蝠俠。」
「跟你愚蠢的披風一起滾開。」
「這愚蠢的披風正盡力避免你死於肺炎,所以很抱歉,它真的不能滾開。」
「它太顯眼了。」
「我為此感到抱歉。」亮紅色確實不太適合高譚。「但我認為顯眼的前提是有人看見。」
「邪惡總是隱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關於看不見這點我必須提出抗議,可這大雨差不多要澆熄我討論的意願了。」
與嘴上不屈不撓的辯論相反,熱視線小心翼翼的滑過暗色盔甲,沒有遭到反抗或言語上的攻擊讓鋼鐵之軀再次拉近距離,幾乎是飄在蝙蝠俠的身側,只要黑暗騎士稍微移動,可能就會碰觸到那雙飄浮的紅色長靴,但想像中的接觸沒有成真,蝙蝠俠的視線則是個意外。
「糟糕的夜晚?」
因大雨而塌落的標誌性卷髮下依舊是溫和有禮的微笑,蝙蝠俠又偏過頭。「總是如此。」
「我該帶熱飲來的,你需要那個。」
「我需要的是計畫。」
「你總是有計畫的,不是嗎?」指向下方,超人笑了笑。「但你等的人遲遲沒有出現,這裡只有我了。」
「不是個好現象。」根據情報,小丑和企鵝人應該在這裡見面。
「你是對的。」看向昏暗天空,超人低聲說:「可只要抬起頭,你就會發現,陰霾不過是短暫的雨季。」
「這可不是什麼暴風雨。」
並非由莎士比亞所召喚的大雨平凡無奇,即使略有收斂,依舊打濕了飄浮的奇蹟,沿著超人下顎滑落的雨水滴向地面,蝙蝠俠下意識的伸出手,地心引力帶走了那滴水,但總有相同的命運落向皮革手套,蜿蜒成一道善意的微笑。
「你不能做些什麼?例如吹走雨雲之類的。」
將濕淋淋的頭髮撥向腦後,超人笑著回答:「我可以,但你不會生氣嗎?」
「不能保證。」
「那麼,謝了,我不打算這麼做,而且,雨總是會停的。」
「我不會那麼說。」
「真是悲觀。」
無端的指責並未收到相對等的應付,超人的笑容與可能的回覆驟然停止,下一秒,雨滴重新落到蝙蝠俠的尖耳上,好像一直看顧他的神靈突然決定收手,沒能有始有終的氪星之子替自己的披風留下了一句模糊歉意,以及溫度稍高的熱視線,暖烘烘的盔甲很好的將寒意驅趕在外,蝙蝠俠毫不懷疑自己可能正滑稽的在冷雨中冒著熱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