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沉默了一會兒。「我確實可以，但我答應過她不會那麼做。」
「為什麼？」
「即使我能，我也不該違背她的意願。」
「那麼，如果她真的跳了，你會救她嗎？」
「那裡太高了，救生墊可能無法發揮作用……我當然想救她，但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做。」凱爾的微笑沉沒在想像中的無能為力。「無論如何，我慶幸自己不必選擇。」
布魯斯知道自己不需要這樣咄咄逼人，但他無法控制。「直接把人拉下來，你就不必掙扎了。」
凱爾沉默得更久更久了，布魯斯以為對方不會再回答，然後又會因為遠方存在或不存在的大小災難迅速離開，但超人飄浮在他身邊，好似非要在這瞬間想出一個足以說服宇宙的真理。
布魯斯的視線無法離開凱爾，那張過度俊美的臉龐靜靜埋在大樓削出的陰影裡，因為沒有笑容而顯得更加端正嚴肅，同時冰冷如無生命力的雕像，或許這樣不對，超人不該是這副模樣。
「如果我直接將費莉西蒂帶下大樓，我想她會非常難過。」凱爾沒有想出正確答案，只能直接陳述。「因為我沒有正視她，我也會為自己的逃避而悲傷。」
「悲傷？」
「我確實擁有能力……但我不能強迫人類去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更多時候，我希望派上用場的是我的眼睛、我的心。」
這幾乎是在呼喊著、渴求著被正視，不只是超人、不只是凱爾，又不只是克拉克，布魯斯忍不住伸出手，像要抓住不小心飛向天空的紅色氣球，他扯住飄得孤孤單單的披風，幾近不可思議的將超人拉近，但這一刻的衝動無法被說明，布魯斯不能自圓其說，慶幸的是超人似乎永遠學不會怪罪誰。
「布魯斯？」
「還有你的筆。」布魯斯覺得世界正在失控，一如他的嘴。「你只用了一篇報導就將盧瑟送進監獄……還有更多。」
誰也不可能理解這樣的迂迴曲折，但凱爾笑了，在高譚的夜裡、在陰影中，那笑容像是黃金與所有最珍貴的東西，布魯斯沒認真去看，他急於鬆開手，又意料之中的被抓住。
「謝謝你，布魯斯。」
◐
這是一場苦戰。
即使對於恐懼毒氣已有防備，但吸進毒氣的普通人類才最為蝙蝠俠所忌憚，黑影在煙霧中撂倒一個又一個囚犯，同時避開叢生的藤蔓與花粉。塑膠子彈像是玩笑似的不斷打向克維拉戰甲，不能造成真正傷害的大槌子則是其中的點綴，有人尖聲高笑、有人大聲呼喊，亞克漢成了詭譎不明的迷宮，瘋狂誘引著錯誤方向，惡意則於黑暗處蓄勢待發。
以編織細密的鋼網抓住謎語人後，蝙蝠俠擲出數枚蝙蝠鏢，小型炸彈使射手所在的高樓坍塌一角，但就在這瞬間，他被來自企鵝人的繩索鎖定，而小丑的斧頭即將砍下──
超人面無表情的抓住斧頭，小丑被用力甩出，綠燈的籠子差點來不及接住在哀嚎後狂笑的瘋狂罪犯。
從天而降的神奇女俠砍斷繩索，並以盾牌擋下小丑女的攻擊；閃電俠由後方抓住企鵝人，又在幾秒內綁住了毒藤女。
蝙蝠俠解開繩索起身，看著超人吹去所有迷霧毒氣。
「我沒有請求支援。」
「我判斷你需要幫助。」
看了超人一眼，蝙蝠俠走向高登確認所有後續事宜。閃電俠左右張望著聯盟的兩大主角，神奇女俠笑著上前拍了拍超人的肩膀。「這裡就交給你了。」
凱爾為難的勾起嘴角，卻還是乖乖的飄在蝙蝠車旁。終於結束與高登的談話，蝙蝠俠連看也不看超人一眼就上了車，應該低沉無聲的引擎在超級聽覺中如同雷霆震怒，紅色披風一路追在車後，甚至直接跟進蝙蝠洞。
「超人先生。」
「晚上好，阿爾弗雷德。」
摘下頭盔的布魯斯還是不說話，逕自在醫療台邊治療腹部傷口，執事上前協助消毒及縫針後，又轉向仍站在原地的超人。
「您需要一點宵夜嗎？」
「咖啡就很好，謝謝。」
「馬上來。」
布魯斯瞪著阿爾弗雷德的背影，凱爾默默湊了過來，大概正用X視線看穿他全身，壞脾氣的韋恩少爺還沒開口，難得落到地面的氪星人卻抱怨得理直氣壯。
「我不喜歡你受傷。」凱爾還有些氣憤。「你該讓我們幫忙。」
「這是我的高譚。」
「沒想過改變這個，布魯斯，我只是……拉奧啊，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能抓住他們，然後──」
「然後？你會做什麼？」布魯斯無法停下，就像是預感、夢魘，他必須未雨綢繆，哪怕過度詮釋。「我只縫了五針，而你摔斷了小丑的兩根肋骨！」
「如果我因此而死呢？」
凱爾愣住了。
「不只是我，如果聯盟的任何人被害死，你會怎麼做？」
「我……」凱爾覺得自己應該道歉，但他不想這麼做。「哈爾會接住他的，我知道。」
「你可能控制不了自己。」布魯斯低聲說：「如果總有一天，人類辜負你了呢？」
布魯斯直接迎上凱爾的注視，好像這就是他該做的，氪星之子的眼眶有些發紅，滿臉的不可置信與難以說明的委屈，只因布魯斯將之與人類截然劃分，並將尚未發生的罪咎堆累於無辜的肩頭。
又過了太久太久，凱爾的表情不像失望，更接近無可奈何，偏又執著的要向希望靠攏。「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在我身邊。」
「你要我在你身邊幫你？」
「不，我相信你會阻止我。」
布魯斯沙啞的笑。「你太高估我了，我也是人類，會失望、憤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