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接受小佩帖爾的邀請。」
克拉克確實聽見了布魯斯的要求,但他無法做出保證。
過了兩天,克拉克再一次接到加雷司的電話。
『明天是我生日。』
一句話,再加上失去昔日活力的黯淡讓克拉克無法拒絕,晚上十一點,他又在阿爾弗雷德的默許下坐進加雷司的跑車,僅僅是幾十個小時的落差,但誰都不敢開口,當熟悉的酒吧出現在眼前,克拉克終於鬆了口氣。
如果不是加雷司灌酒的樣子簡直就像擁有氪星體質,克拉克大概還不知道這個晚上該怎麼開始,他伸手按住酒杯。「別這樣。」
「不能吸毒,現在連酒都不能喝了嗎?」
「你可以喝,但不是生日嗎?為什麼不開心?」
「你不知道?」提問之後,加雷司笑了。「你當然不知道,我媽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
「我很遺憾,可是這跟你糟蹋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說得沒錯,大概沒有什麼關係。」趴在桌上,加雷司點點頭。「為什麼你這麼不一樣?」
「我沒有。」
「乖寶寶克拉克,你當然和我們不一樣,你還有救。」
「不要把我摒除在外!」克拉克搶過酒杯一口喝光。「我跟你們一樣。」
「不一樣!你看,我這一生就是這樣,我,跟我的信託基金,再也不會改變了,可是你不同,克拉克,你不一樣,你好像還有希望。」
克拉克直直的瞪著加雷司,後者看起來並不怕這個,酒意甚至讓加雷司笑了起來。「你看起來就像隻被踢了一腳的小狗。」
「我不會走的,如果你就是想這樣。」酒保又為他們倒滿杯子,克拉克對誰都是怒目而視。「總之我會陪你。」
「我說的是真的,克拉克,高譚就是個讓人墮落的地方,尤其是我這種人,我什麼都有,其實也什麼都沒有,我家的人不真的在乎我,我怎麼樣都沒關係。」
「當然有關係。」克拉克喝光了兩杯酒。「我在乎你。」
「所以我說你不一樣。」
「你會找到的。」
「找到什麼?」
「方向跟希望。」
在克拉克又要拿起酒杯前,加雷司還是搶到了一杯。「你知道高譚被叫做無望之地嗎?」
重重的放下酒杯,克拉克突發奇想。「我們去看日出。」
「什麼?」
毫不迴避,克拉克認真的重複了一次。「我說我們去看日出。」
「好啊,但高譚沒有你想像的那種東西。」加雷司又笑了起來。「空氣污染太嚴重了。」
「我們去找,總會找到的。」
加雷司似乎還想開玩笑,但誰都抗拒不了克拉克認真的眼神,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卻有人插入了他們中間。
「佩帖爾,貨又到了,新貨!你不來嗎?」
看向克拉克,加雷司點點頭。「你先過去。」
「加雷司!」
「給我一點空間,克拉克,我保證,就一針,然後我就跟你走。」加雷司玩笑似的懇求。「就當作是我的生日願望,我保證,這是最後一針,我真的會戒掉。」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要在高譚尋找陽光,我總得先嗑點什麼東西才有勇氣。」拍上克拉克的肩膀,加雷司大笑。「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好,我等你。」
一個小時過去,克拉克照著加雷司教的方法打發了無數上前搭訕的男男女女,同時喝光了小佩帖爾存放的所有酒──關於這個,基本上他確實是故意的。
當克拉克終於失去耐心,正打算起身找人的同時,包廂裡傳來一陣騷動,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克拉克立刻衝了過去,他不知道自己推倒了多少人,在包廂打開的那一刻,他只能驚恐的盯著正倒在地上全身劇烈抽動的加雷司。
「不!」
推開不知道是手足無措或習以為常的人群,克拉克一把抱起加雷司,這不合理,而且他真的跑得太快了,眼角餘光裡似乎有人舉起了手機,但克拉克不在意那些,他一直跑,懷裡的加雷司已經不再抽搐,僅是低聲對天空胡言亂語,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讓克拉克心驚膽戰,他終於衝進急診室,醫護人員如潮水一樣湧了上來,卻帶不走克拉克的恐懼!
「救救他……」
一直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第一次派上用場,阿爾弗雷德很快就趕到醫院,克拉克在被緊緊抱住的瞬間聽見了醫生宣佈放棄的聲音,佩帖爾家的人來到醫院時已經太遲了,但每個人拿著手機大聲說話的樣子像是他們更在意外頭聚集的大批媒體,而不是躺在克拉克面前冰冷的加雷司。
「克拉克。」將手放上克拉克的肩膀,阿爾弗雷德說:「我們走吧,你沒有必要……看到這些。」
楞楞的看著再也不會拉自己到處玩樂的加雷司,克拉克終於想起了什麼。「有人拍到我了。」
「別擔心那個,我們走。」
回到韋恩大宅,克拉克抱起出來迎接的謝爾比,白色小狗開心的舔著他的臉,他卻笑不出來,阿爾弗雷德一直陪著他,但克拉克什麼也不想說,他望著窗外,高譚的天空依舊昏暗,像極了一片凝滯的沼澤,更像慘敗的死亡。
熟悉的古龍水味道傳來,克拉克不打算轉過身,但他拉住帷幔的手指可能有些顫抖,布魯斯從背後抱住他,人體的溫度融化了克拉克眼睛裡的冰雪。
「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知道。」
「我說要去看日出,他說高譚沒有這種東西,我很堅持,他說好。」克拉克咬住下唇,假裝沒有淚水滴落。「他說好……」
「我知道。」
「他說那是最後一針、他說他會戒掉。」
「我知道。」
「今天是他的生日……為什麼我沒有跟他進去!」
布魯斯的聲音彷彿嘆息。「克拉克。」
「我應該跟他進去,我們是朋友!我應該要照顧他。」克拉克全身緊繃,懊悔凍結了他。「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讓他離開、如果我跟上去了……要是我跟上去了!」
布魯斯緊緊的抱住克拉克,以普通人會感到疼痛的力道,但克拉克感覺不到,他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如果不是布魯斯撐著他,他真的就要倒下了。
被布魯斯帶著轉過了身,克拉克還在閃躲,但布魯斯用力扣住他的下巴,臉上的表情像是看見重複的悲劇,克拉克靜靜的看著布魯斯,期待男人能給他任何東西,布魯斯抬手擦掉他的眼淚,像是正在鋪陳一句最好的安慰,最後僅冒出最簡單又最老舊的句子。
「不是你的錯。」
「好糟的安慰。」
布魯斯的笑容有些苦澀,克拉克不真的理解那個。「相信我,阿爾弗雷德也不能做得比這更好了。」
克拉克想笑,布魯斯狠狠的將他抱進懷裡,那瞬間,克拉克已經忘記了所有能夠微笑的理由,只剩下啜泣和太過孩子氣的抱怨。
「為什麼這裡看不見日出……」